1990年的深冬，太行山脚下的李家庄飘着鹅毛大雪。

村民李大山背着柴捆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时，忽然听见灌木丛里传来微弱的呜咽声。拨开积雪，他发现一只被兽夹困住的老狐狸，火红的皮毛上沾着暗黑的血迹，琥珀色的眼睛蓄着泪水。

'造孽哟！'李大山连忙卸下柴捆。他记得父亲说过，山里的狐狸活过二十年毛色就会泛银，眼前这只怕是有了道行的。兽夹锈迹斑斑，显然不是村里人放的。老狐见他靠近，突然口吐人言：'恩公若肯相救，来日必当厚报。'

李大山吓得跌坐在雪地里，但看着老狐哀求的眼神，还是咬牙掰开了兽夹。老狐临走时回头望了三望，消失在风雪中。

这事过去整三年，李大山早已淡忘。那年他媳妇难产，接生婆摇着头出来时，院里突然飘来草药香。一个白须老者叩门，留下包药材就不见了踪影。当晚平安诞下个大胖小子，包裹药材的布片上还沾着几根银红色毛发。

时间来到2015年，开发商要推平后山建度假村。时任村支书的李大山带头反对，却收到匿名举报说他在项目里收钱。正当纪委要来调查那天，镇上的王会计突然带着三十年前的账本自首——当年真正的受贿者是他。更奇的是，王会计说总梦见一只狐狸盯着他。

去年清明，72岁的李大山在山上捡到个锈迹斑斑的兽夹。他坐在当年救狐的石头上歇脚，恍惚看见个穿红袄的小姑娘在不远处摘野果。等他走近，只发现树下摆着三颗熟透的山柿子，摆得整整齐齐。

村里老人常说，万物有灵。这三十年间，李大山家盖新房时地基莫名特别稳固，孙子高考前总梦见火红的身影，菜园里年年有野兔来帮忙除虫。这些事他从不对人言说，只是每月初一都会往山坳里撒把杂粮。

去年冬天，县电视台来拍扶贫纪录片，无人机意外拍到雪地里有一串奇怪的脚印——像是狐狸的，但每个爪印间隔足有两米远。李大山看着录像只是笑，镜头扫过他院门上的春联：'行善莫问前程，积德自有福荫'，横批写着'但做好事'。

如今后山的开发项目改成了生态保护区，进山的路口立着块花岗岩功德碑。有细心的游客发现，碑座阴影处总搁着时鲜野果，还摆着三颗光滑的小石子。护林员说，这些年山里的狐狸越来越多，但从不偷村民的鸡。

今年开春，李大山带着重孙子在后山认草药。孩子突然指着崖壁喊：'太爷爷看！穿红衣服的老爷爷！'悬崖上只有簇簇山花摇曳，风中却飘来若有若无的笑声。老人摸摸孩子的头，从怀里掏出个布包，里面是三十年前那截锈蚀的兽夹。

夕阳把祖孙俩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山道上传来悠远的山歌：'一报还一报，天道好轮回。不信抬头看，苍天饶过谁......'歌声在山谷间回荡，惊起群鸟掠过那片永远保持着原始风貌的山林。